【诗易合参】饶宗颐的诗 || “枯木岂无情?兴亡几弹指”
将重访飞鸟寺,听二弦琴未果
(二首选一)
枯木岂无情?
兴亡几弹指。
指上生两仪,
心在秋声里。
注1 飞鸟寺:日本最古老的寺庙,位于奈良县高市郡明日香村。公元596年由苏我马子所建。当时是一座由三个金堂围绕其塔构成的规模庞大的寺庙。后来在镰仓时代大半建筑毁于火灾,现在的本堂是江户时代所重新兴建的。
注2 弹指:捻弹手指作声。佛家多以喻时间短暂。
注3 两仪:指阴阳或天地。《易·系辞上》:“是故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。”孔颖达疏:“不言天地而言两仪者,指其物体;下与四象(金、木、水、火)相对,故曰两仪,谓两体容仪也。”
附记:饶宗颐(1917-2018),男,生于广东潮安,祖籍广东潮州,字固庵、伯濂、伯子,号选堂,是享誉海内外的学界泰斗和书画大师。他在传统经史研究、考古、甲骨文、宗教、哲学、艺术、文献等多个学科领域均有重要贡献,在当代国际汉学界享有崇高声望。中国学术界曾先后将其与钱钟书、季羡林并列,称之为“南饶北钱”和“南饶北季”。曾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荣休讲座教授、艺术系伟伦讲座教授以及中国文化研究所顾问,香港大学、北京大学、南京大学等校名誉教授。曾获多项奖誉、荣誉博士及名誉教授衔,包括法兰西学院儒林汉学特赏、法兰西学院外籍院士、巴黎亚洲学会荣誉会员、法国索邦高等研究院首位华人荣誉人文科学博士、中国国家文物局及甘肃省人民政府授予敦煌文物保护、研究特别贡献奖、香港政府大紫荆勋章,以及香港艺术发展局终身成就奖等。
饶宗颐还是诗词大家。刘梦芙先生序《饶宗颐绝句选注》云:“饶公选堂为二十世纪学苑岿然独在之鸿儒,治天地四方之学,茫无际涯,出其余绪以为诗词,博奥一如其学。而大陆自鼎革以来,尽废儒书,诗教久绝;益以十年劫火,乔木摧残,国学迄今已同荒漠。上庠授诗学者,每每不通故典,不知格律,郢书燕说,隔雾窥花;民间诗词社团所谓‘复兴’,则瓦釜雷鸣,黄钟閟响,略有浮才者即以诗人自命。饶公诗词若使彼辈一观,吾料其挢舌不能下,孰知宗庙之美、百官之富乎!”大家公认,饶宗颐先生于诗无体不工,而尤以五七言古诗、七言绝句之成就最为卓著。钱仲联先生序《选堂诗词集》,曾誉饶公之诗度越众流,已在黄公度、康南海、王观堂诸家之上。
此诗原载《揽轡集》,是1980年饶公访问日本时所作。陈伟先生评点说:“此首写想听飞鸟寺的二弦琴而未能实现,却由琴而悟道。首句的‘枯木’指琴,因为琴是由木做成的,木虽枯,但琴却有情。次句由琴而生出历史感慨,所谓兴亡,不正是在弹指之间就过去了吗?后半由琴而悟道,挥指弹琴,指上仿佛生出了太极两仪,两仪者,阴阳也。《易·系辞上》曰:‘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。’由琴而悟出阴阳消长之理。末句的‘秋声’即商声,商者,伤也,是天地之哀音。饶公由听琴而心沉浸于秋声之中,这是对历史、对天地万物的深切同情,是佛家的所谓‘大悲’者。此诗格调高古,理语有致,可抗手王摩诘、韦苏州。”(参见《饶宗颐绝句选注》,暨南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)此评价可谓至高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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